“怎么找到自己最喜欢 / 最拿手的事呢?”

标题中的问题是网友发给我的,这个问题的出现有一点机缘巧合。

昨天下午,在一场长达两小时的微信讨论中,我和几位朋友围绕个人知识管理(PKM)软件工具的兴趣爱好与追求个人成就之间的关系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辩论过程中,我围绕大家的回复追问了 N 多个问题。

有位观看了讨论过程的朋友吐槽说:

"发现你真会问问题,像 Zuma 游戏那样,总能找到合适的缝隙,用新的问题把别人发出的消息给碰撞掉... 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把问答游戏无限玩下去的玩家"

看到这个评论我稍有点意外,但感觉类比还挺贴切。我回想起以前与人激烈辩论后也听过类似的说法:

"你这个人真是太喜欢追问了,说着说着就被你绕进去了,而且你好像随时都能把之前发生的讨论像视频回看那样捯回去... "

经过反复思考,我认为其背后的原因是,我对思维和意识领域发生的事情太过好奇了,可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利用空闲的注意力观察自己说话和做事前后的内心活动。久而久之,就塑造了一种类似脑内行为记录仪的功能模块。

最开始,我还以为这种追问的习惯除了被别人说成书呆子、一根筋、钻牛角尖外没什么价值,但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很多事情只要多追问几步,就会触及完全不同的观察角度和现实图景———就像牛顿看到苹果落地时的产生的追问那样。

另一个让我感到欣慰的真实例子,是漫画家蔡志忠在一席的演讲(标题有些耸人听闻):『我觉得努力是没有用的(要学会思考)

像我的小学老师叫李再兴,他就说学问啊,就是平常要学,不懂要问 ... 我们乡下不怕老师的,老师一下课,就有人问老师老师,为什么玩水玩久了每个手指头都很皱,而且大拇指最皱。李再兴老师说,老师明天告诉你———很明显他家里的资料很少,都经不起你问。有时候问老师老师,为什么筷子插在水杯会转弯,他说这是折射。我说老师为什么会折射,他说因为光在空气中比较快,在水中比较慢。我说老师光在空气中为什么比较快。他说老师明天告诉你。

有一天我从教室走出来,李再兴老师从教室休息室走出来,看到我他马上闪进保健室,因为他欠我 23 个问题没有回答...(后来蔡学会了独立思考,不再依赖别人的解惑)


当我把蔡志忠老师演讲稿转发到个人状态中时,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有趣的问题:

"怎么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最拿手的事呢?如果恰好发现这件拿手的事无法获得收益,或者只能获得很少的收益,那么又怎么选择呢?"

我认为,对生活保持追问,也有助于应对这类难以由别人代为回答的问题。现在,我尝试为自己做出回答。


🅠 怎么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最拿手的事呢?

在提问的过程中,我会对问题的核心动词保持较高的敏感度,比如:这个问题谈到自己喜欢的拿手的事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寻找(就像手机放丢了四处搜寻),也可以用发现(在野外发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美丽蝴蝶),还可以用品尝(在西点店中随手拿起一块用牙签串着的试吃小点心),甚至还可以滋养(经常看英美剧会形成对地道英语的辨别力,经常听古典乐会有更好的旋律、节奏和音阶感)等等... 。

但是仔细一想,我发现自己自己的专长两者之间并没有严格的主、客之分。确切地说,这种关系更像是一种动态变化的过程:自认为毫无专长的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逐渐找到 / 发现 / 品尝 / 滋养出了一个稍有专长的自己;后来这个稍有专长的自己,又用与之前类似的操作促成了一个专长更显著的自己,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某天,最新版的自己与真诚的专业人士交流时,双方能彼此认可对方的能力,也能自然地交流共事,喜欢和拿手的事就得到了由内而外的双向确认。

听起来好像能够讲通,可最初经验 / 能力不足时,那种自我怀疑期该如何度过呢?我目前的个人体会是:以当下能自发构想出的理想成果为指南针,暂且忽略自我怀疑和别人的评价,坚持不懈地明晰这个成果并尝试完成它,在这个过程中,相关知识、技能和经验也会稳步提升。


🅠 如果恰好发现这件拿手的事无法获得收益,或者只能获得很少的收益,那么又怎么选择呢?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看到这个问题时,我对词汇的敏感度将会从选择动作转向选择的数量。也就是说,这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上岸过程有可能是一系列前后相关的选择动作汇聚而成。在这里,我将部分借鉴罗伯特·弗里茨所著的《最小阻力之路》中的观点,部分结合个人经验和直觉,尝试构想出适合自己的上岸策略。

第一类选择,可以被称为基本选择 / 根本选择

  • 我是否渴望把握自己人生的航向?是否愿意为此承担挫折和失败的风险?作出这个选择,就更有动力承受暂时的收益不足带来的窘迫感
  • 我是否愿意对自己和别人保持真诚?作出这个选择,就更容易及时发现和直面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吸引真正乐于与自己同行的伙伴,自然远离那些可能让自己陷入纠结的被动"合作"关系
  • 是否愿意坚定地保护个人的自由与健康?作出这个选择,就更有可能让工作和生活互为支撑,不再落入假装在工作工作挤占生活的两种怪圈中

第二类选择,可以被称为首要选择次要选择,在作出了基本选择后,接下来就是让喜欢和拿手的事不断被自发构想出的理想成果所牵引。在这个牵引过程中,一定会遇到与当前例行工作、人际关系、个人精神状态不协调甚至冲突的时候。这时首要选择就是让自己保持创造,次要选择就是为了缓解冲突或压力作出让步。

很多时候,工作了一整天还要在业余时间精进喜欢和拿手的事,身心中可能会升起一种疲惫感。我会选择把自己当成凡人而不是完成任务的机器来对待。并非每一次面临疲惫都要强行坚持首要选择,但只要在内心中作出明确的主次区分,就能让坚持首要选择变为习惯动作。

在实践这两类选择的过程中,有一件特别关键但容易被忽视 / 被误解的事,那就是对理想成果建立信念的过程,简单说就是不打折扣地承认自己真正渴望创造的成果,哪怕自己尚未积累足够的经验和资源去实现它。

在《最小阻力之路》中,作者罗伯特·弗里茨曾给出一个这样的案例:

弗里茨作为咨询师曾组织过一个研讨会,这个研讨会希望参与者们能够区分我想要的东西我认为有可能实现的东西

有位老妇人不愿意配合讨论,她坚持说:"那是不可能的,说了也没用"

弗里茨表示:"能否暂时别考虑可不可能,只说出你想要的是什么?"

老人仍然不想说,但她稍微补充了一句:"我不能说我想要什么,因为我永远也没办法拥有"

弗里茨似乎听出了老人的画外音,于是对老人说:"也许我能说出你想要的"

老人表示惊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弗里茨回答:"你想要的是健康"

老人喃喃自语地说:"但我永远也不能健康了... "

弗里茨再次尝试帮老人确认自己想要的东西:"假如我会魔法,魔杖一挥就让你完全健康,你是否愿意?"

老人停顿片刻,表示愿意。

弗里茨与老人做了更多交流,向她解释这种区分的意义:"对自己说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错的,即使你自认为不配拥有"

于是老人配合要求,对自己说出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在这之后,她表示自己的身体似乎产生了变化:"我觉得身体比较轻了,好像肩头的重担不见了。我觉得神清气爽,好像体内有种能量在流动一样。"

这个案例清楚地展示了对理想成果建立信念的过程,很明显这是一个违反直觉和跳出思维惯性的过程,会让人非常别扭。但是一旦承认了真正想要的成果(明知很难实现),就会获得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感。

书中还有许多展现信念力量、实践基本选择 / 首要选择的案例,其中有一个案例是这样的:

一位参加罗伯特·弗里茨主办的创造技术课程的女士,八岁以来一直患有幽闭恐惧症(她曾被困行李箱中,两天后才被解救出来),无法适应在全封闭的环境中停留,比如飞机客舱。

但是在参加创造技术课程期间(应是在美国),她作出了去西班牙度假的决定。做出了基本选择 / 首要选择后,她没有纠结过多,心中只是惦念着这次旅行,于是订好机票就上路了。后来,理想的成果就这样实现了,她成功地完成了飞行和西班牙之旅,幽闭恐惧症也自动痊愈。

接下来回归主题,重新考虑喜欢和拿手的事获得收益之间的关系。

对于达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成果而言,获得令自己安全的收益是相当正常的考虑,但它也有可能成为对理想成果建立信念的羁绊。

在这个两难的选择中,我认为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是继续观察那个正在构想中的成果,它是否已经呼之欲出?是否得到了内心的承认?能否可以正式地对自己说出来?当这些问题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很可能并不需要强迫自己面对坚持理想保障经济收益的两难选择,而是单纯带着对理想成果的信念,完成手头立刻可以做的事。

就个人而言,我目前的理想成果仍然是 "一套关于智能和意识现象的深入浅出的解释方法",我自己也面临经济压力和周围人的劝退,但这不妨碍我写完上面的文字,因为这种反思和书写恰恰符合我的基本选择和首要选择。我也同时相信,对理想成果的信念和当下现实之间的差距,会一直牵引我克服人生旅途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其中也包括我一直都不太会赚钱这种担忧。


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到此告一段落,现在是时候休息片刻,享受生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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